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沿着清露的早晨,闻着芬芳的泥土,在别人的田头,发出最后一车枇杷。又是一年年末,所有的忙碌似乎随着寒山瘦水远去,而隐匿在心底的思绪,只一阵风,一声雷,顷刻舒枝展叶。
女儿寒假绘画培训已是最后一节课时,来不及换下劳作的衣裳,又走在接女儿的路上。夸张的叫卖声,在这座城市的转角处飞扬。匆忙的脚步足够抖落生活的奔波,每个人的脸上千篇一律写着回家的模样;偶遇一滴清露滴落额头,像无助时落下的泪,寂寥冰凉。该带女儿何去何从?疫情肆虐的日子不宜远行,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回家!刹那的念头却在心尖一颤,恍惚间,所有关联的人和事蜂拥而至;喧嚣尘世,几度漂泊,多少擦肩,唯有朝阳抚过的墙头、知了鸣叫的山涧、母亲燃起的炊烟,在此时此刻有资格过滤,被思念筛选。
哥嫂轮番来电询问回家的日程,在“不确定”后挂断电话,内心顿感五味杂陈;曾经忙采年货飞奔回家的心境,已随父母的离去黯然失色。三年了,从对春节的怅然若失到惧怕,我几乎失去了回家的勇气,那不过是三小时的路程,于我,如同要去穿越千山万水。
“三孃,新房子盖好了,回家来看看嘛!”侄儿的方言勾勒出村庄的版图,浓重的乡音在脑海中循环播放,我终归启动油门,奔上回家的路。
途经开远,父亲辗转到开远治疗的场景又在眼前浮现。无数个周末往返开远看望父亲的心情,从期待变成了绝望。那块蓝色的路标,是我离父亲最近的举牌,而今,白色的箭头仿佛一把利箭直穿我的心脏,疼痛、颤抖。后座有我未成年的孩子,使劲逼回欲出的眼泪,继续向前。离开高速,道路渐窄,车辆渐少,压抑的思念被提速释放;驶出匝道,一条乡村公路直通我生长的村庄,也因太熟识,我几乎在泪眼蒙眬中行驶。
一片树林,一道转弯,甚而路边的石头和山地都会瞬间回到记忆的时光中。那段用脚步丈量家与学校、贫穷和梦想的少女时代,那些风吹尘扬的日子里,哪怕路过一辆马车也会满心期待能捎自己一程;或许只是一丛野花一串野果,孤单的路上便有了斑斓、有了色彩。“妈妈,停一下车,我想方便。”女儿的声音打断了我最想回去的30年前。站在坡顶,红绿相间的人工景观,恰如“太平公主”撒开的裙摆,被碧水蓝天映衬得更加妖娆和艳丽。怎会忘记,曾问病中的父亲想去哪里,父亲脱口而出“太平水库!”为建设水库,三年未踏入家门的父亲,用他的青春和汗水践行了对党的忠诚!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,蹒跚的父亲依坐在水库的凉亭边,从父亲凝重的表情和落寞的眼神里,我读出了父亲无尽的怀念和不舍。“父亲,你看到了吗?多美的太平水库啊!”我哽咽呼唤,放肆泪流。
车到村口,缓慢前行,我记住了母亲的叮咛:车进村子要慢慢开,别按喇叭,要认得个老小,见到牛羊也要停下,让牛羊先过……听见乡亲们一声声叫着我的乳名,一句“你回来了”,泪水又在眼里打转,恍如又见站在水池边等我回家的母亲,我的心瞬间找到了归宿;拿出水果分给在场的乡亲,看他们乐呵呵接过,我知道,我未曾衣锦还乡,我只是心里一直装着浓浓的乡情。
村中央的那棵老杏树不见了,石板路已被平整的水泥路掩盖。终于见到了侄儿在老地基上建起的楼房,迫不及待爬上楼顶,群山环绕的村庄一览无余,而内心也在欣慰与失落中搅拌,乡亲脸上溢出的自豪必定是新起的小楼,但游子心中的诗歌一定是远去的老屋。低眉,邻家的一堵残墙还原了记忆中的土坯房:母亲在柴火熏黑的厨房里做饭,父亲坐在柿子树下抽着烟筒,房梁上爬过一只花猫,屋檐下是飞来筑巢的燕子……季节在更替,岁月已变迁;老屋搬进了我的心里,早已定格成今生最温暖的画面。
年夜饭的前奏,是一如往昔的鞭炮声,一家一阵响,辞旧迎新的寓意,是年少时盼了一年的一套新装。围坐在火炉旁,二十多人的年夜饭出自嫂子和侄媳的巧手,才端起酒杯,未及下筷,碗里已盛满哥嫂侄儿们夹来的菜肴,我哈哈大笑,别夹了,我自个来!我固执地认为:我不是客人,我仍旧是你们的亲人!一夜,彻夜未眠。
初二,冷雾退回山外,地上的积雪悄然融化,女儿催促:“快点走了,我要回去跟同学过生日!”一个“回”字惊悚我,是啊,城里是女儿生命和梦想开始的地方,那儿有她难忘的童年,那儿有她相识的伙伴,那儿才是她归心似箭安稳的家!
走到父母安息之地,叩拜,告别,“有时间就回来看你们”这句话,被时间的无情验证了“人面桃花”;启动车子,车后,再无父母小跑着紧追的千叮万嘱!
“父母在,人生尚有来处;父母去,人生只剩归途。”毕淑敏的这句话,曾如冰雨般湿痛过我的心。网上有过一热门话题:人生的意义是什么?过千万的参与者,点赞率最高的一条是“送走养我的人,养大我养的人。”很多人都怀着试探性的语言在安慰他(她),而我只想传递给他(她)五个字:你是幸福的!不是吗?上有父母,下有儿女,晚归,尚有父母为你亮灯等候;早起,你能为儿女端出喷香的早餐;这,不正是千万我等平凡之人想要的家、想要的幸福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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